多年纠缠之后,广电终于向"中国第四大运营商"迈出了关键一步。
5月5日下午,工信部正式向中国广播电视网络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网公司")颁发了《基础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批准国网公司在全国范围内经营"互联网国内数据传送业务"和"国内通信设施服务业务"。
工信部同时允许国网公司授权其控股子公司:中国有线电视网络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有线")在全国范围内经营上述两项基础电信业务。
这可以被视作三网融合政策实施以来,最关键的政策进程之一。
一
"互联网国内数据传送业务"和"国内通信设施服务业务"在2015年新版电信业务目录中的序号分别是A14-2和A26。
它们都是国网公司在全国开展宽带业务最关键的业务牌照。获得以上两个牌照后,代表广电力量参与三网融合竞争的国网公司,才真正获得了冲击固定宽带市场的核心政策资源。
只有拿到这个A14-2牌照,国网公司才能脱离电信运营商,独立实现互联网数据从用户的"源网络或主机"到"目标网络或主机"的端到端、完整、闭环的传送。
而A26牌照则让国网公司可以不用租用运营商的网络元素,避免在需要涉及网络建设的宽带市场竞争中被"卡脖子"。
至此,国网公司终于集齐了宽带业务资质开展的完整牌照,在宽带业务领域具备了"基础电信运营商"的核心权利,向正式参与三网融合双向业务竞争迈出最关键一步。
二
虽然牌照实现破冰,但国网公司与中国有线的宽带竞争还需要面临巨大挑战,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
此前,在漫长的三网融合博弈中,广电系和电信行业的双向业务进入其实早已开始。根据2016年4月28日,国网公司公布的数据,在第一季度,广电宽带用户规模已达2011万户,占有线电视用户8%。
但这这一数字还远远落后于三大运营商。截止2015年12月,中国联通宽带用户已达7233万户,中国电信宽带用户更达到1亿1306万户。而在2016年3月,中国移动也首次公布有线宽带用户数称,截止今年2月的数据为5793.1万户。
这意味着,广电系2015年在中国宽带市场上的用户占比仅有7.95%。虽然较2014年的5.37%已经有较大提升,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用户还缺乏统一整合,分散在全国各地有线运营商手中。
显然,广电系的宽带业务规模与其有线网络规模及实力还有巨大落差。
在此背景下,作为行业代表的国网公司,获得宽带业务价值链完整的基础电信牌照后,将成为全国有线运营商业务资源整合的发动机,并在有线网络的互联互通、IDC建设、对外出口与网间结算谈判、ICP内容引入等层面,推动行业规模化运营竞争能力发展。
三
对广电网络来说,最大的机会在于,如果顺利完成整合,它有望真正打破固定宽带"最后一公里"垄断。
在宽带行业,"最后一公里"指从服务提供商的机房交换机,到用户计算机等终端设备之间的"驻地网"连接。
由于住宅、办公楼等物业设施预留的管道有限,后期也无法大规模改造扩建,所以一旦用户驻地网被某一家基础电信业务运营商(特别是处于主导地位的运营商)先入占有,其他运营商(特别是新起的处于弱势地位的运营商)基本无法进入,导致用户只能使用被垄断的服务。
此前,虽然经历多轮电信重组,但电信运营商的"最后一公里"垄断始终无法破解。
而按照法律规定,家家户户都必然敷设到户的广电有线网络,一旦完成双向改造,将具有突破宽带"最后一公里"限制的天然优势。
2015年,在网网公司的带动下,各地广电机构都已经展开大规模的宽带业务拓展。当年广电有线宽带的同比增速为61.48%,远超电信宽带的同比增速为6.24%。虽然有用户基数较小的原因,但广电系的来势凶猛已可见端倪。
不久前,中国移动在各地低价推广宽带接入,曾令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颇为头疼,但在2016年,国网公司加入战团之后,中国宽带市场的竞争将更加白热化。
而一位广电业内人士表示,以户为单位的用户大数据信息,也可以在物流、电商等领域有所作为,在这方面广电也有一定机会。
四
下一步,国网公司仍然有太多难题需要一步步求解。
比如,如何实现对各地有线网络的资源与力量统合,这一直是广电多年来的"老大难"问题。虽然宽带牌照有望成为撬动格局变化的支点,但依然需要庞大的资源与魄力强力推进。
比如,如何在融资、人员培养/引入/激励、技术创新、业务的市场化运营模式、公司执行力等环节,全面支撑起一个全国性的宽带网络建设与运维工作。
比如,在IDC建设、出口带宽等方面的软肋,也需要快速补上短板。
比如,在互联互通、网间结算谈判等方面,还需要与运营商甚至工信部进行艰难的拉锯。
比如,在三网融合的大背景下,工信部与广电总局都不断通过政策调整,对新业务加强管理(比如今年工信部的电信分类目录调整中,在CDN、IDC、云计算等领域加强了准入资质、业务细分方式及管理举措的卡位,而广电总局在刚刚发布的6号文中,在网络视听业务用户与计费管理掌控权上的发力),在这方面,国网公司未来依然还需要持续获取更多政策资源。
比如,面对各地电信运营商的捆绑电话与宽带的低价竞争,国网公司如何加强竞争,如何在用户规模与盈利能力之间平衡?
此外,由于至今仍未拿到固定或无线通信牌照,所以国网公司对电信运营商的冲击依然只能集中在宽带业务层面。在工信部向其发放相关牌照着,即使手握网络和700M频率,国网公司依然无法向用户放号运营。
这意味着,国网公司与公众理解的"中国第四大运营商"仍有非常远的距离。
当然,最重要的是明确国网公司的自我定位,面对各种阻碍时,市场竞争能不能真正放到第一位上来。
如果没有根本的市场竞争意识,那再多的资源,最后也终究不可能真正落地。
2016年5月5日,工信部向中国广播电视网络有限公司发放两张基础电信业务牌照。“我们几个广电微信群里当时炸锅了”,一位广电业资深人士告诉记者:“大家都在讨论,是不是宽带业务的门槛取消了,能不能经营4G业务?”
但微信群里兴奋劲在几个小时之后就变成了“吐槽”。工信部官网显示,中国广播电视网络有限公司及其控股子公司获得的两张牌照分别为互联网国内数据传送业务、国内通信设施服务业务牌照,该广电业人士认为“这两张牌照完全就是鸡肋,对于解决当前国网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
获得了两张牌照的中国广播电视网络有限公司仍然“只能在部分省份开展宽带业务”,而且门槛重重。
9张牌照,不解痛痒
中国广播电视网络有限公司是广电系进军电信业务的经营主体,2014年4月由财政部出资正式成立,注册资本45亿,业内称之为“国网公司”。这个称谓,是为了与广电系全国各省的省网公司做区分,目前广电系的网络资源由省网公司运营。
国网公司成立的目的在于整合全国所有省网公司,并统筹广电系全国的有线网络,承接电信业务。
国际电视联盟秘书长兼2016轮值主席殷建勇告诉记者,“2016年1月,国网公司发布公告,称已经获得了工信部颁发的7张跨地区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加上本次的两张牌照,国网公司共获得9张电信业务牌照。
按照工信部最新发布的《电信业务分类目录(2015年版)》,这9张牌照中包括3张第一类基础电信业务牌照,互联网国内数据传送业务、国内通信设施服务业务牌照、网络托管业务,编号分别为A14-2、A26、A27。
国内共有15种第一类基础电信业务牌照,最具价值的固话、2G/3G/4G、卫星通信业务与国网无缘。
除此之外,国网公司还获得了3张第一类增值电信业务、3张第二类增值电信业务,其中,对国网公司最具价值的牌照系因特网接入服务业务,即宽带业务。但是,国网的宽带业务牌照只是“跨地区牌照”,也就是说,只有部分省份的省网公司可以经营宽带业务,并非全国。
根据国网公司最新报告,截至2016年Q1,包括歌华有线、福建广电、重庆有线、大连天途、贵州广电等多个省网公司总计发展宽带用户2011万户,占全国宽带用户数比例约7%,电信、联通、移动宽带用户数分别为1.15亿、7256万、5793万。
殷建勇介绍:“国网公司发展宽带业务最大的问题是宽带出口。”由于国内互联网公司只在三大运营商的网络上开通内容出口,国网公司宽带用户最终都需要访问三家运营商的网络才能获取互联网内容,这也意味着,“国网公司必须向电信、联通采购宽带出口,并且进行流量结算。”目前,包括中国移动、民营宽带、教育网在内的各类运营商均需要向电信、联通进行流量结算,而电信、联通之间互不结算。
按照工信部2014年公布标准,互联网交换中心流量结算价格为60万元/G/月,各省省网公司普遍感慨:“宽带业务的收入都给电信、联通打工了。”事实上,2014年国网公司成立以来,各省省网公司因为“经常被电信、联通封杀出口”,“结算不平等”等原因纷纷建议“国网公司应与运营商谈判,要求与运营商公平结算,或者争取与电信、联通一样免结算”,不过该建议始终未能落实。
“这次的两张牌照,是给了国网公司自己建设宽带出口的权利,补齐互联网内容的宽带瓶颈”,殷建勇说,“但是,就只有2000万宽带用户,没有哪个互联网公司会把内容放到国网这里。国网的出口建与不建没任何区别,只能走电信运营商的出口。”对国网公司而言,门槛不只是牌照。
待解的国网困局
如此国网,与梦想中的“第四大运营商”相去甚远。
国网公司的使命是,这个不足200人、注册资金45亿的公司,要收购整合全国3000多个省、市、县级的有线电视网络公司,其中包括数个资产数百亿的上市公司。
由于历史原因,全国有线电视台、有线电视网络均由县级公司负责筹建,资源严重分散。2000年左右,广电总局在全国开展“省网整合”运动,希望将分布在各县的网络资源集中到省级公司统一运营。
“所有做的不错的省份,都是省委书记亲自出面才能推动。那些省委书记不亲自挂帅的省份,一直整合得不顺利”,殷建勇调侃称:“整合一个省就需要省委书记出面,现在整合全国资源,估计得国家领导人挂帅。”他表示:“如果没有铁腕人物掌舵,国网的局面基本无解。”
2010年1月,国务院印发《推进三网融合的整体方案》,要求推动电信网、广播电视网、互联网融合。殷建勇介绍:“当时广电总局与运营商有个谈判协议,广电总局完成全网资源整合之后,可以发展语音业务。”
但由于资源始终未能整合,三网融合进展甚微,即便国网公司成立之后,也始终未见成果。广电系公司在电信业务领域也始终未能更进一步。
不过,国网公司依然掌握着重要的谈判筹码——700M,处于698MHz-806MHz/862MHz频段、被电信运营商称为“数字红利”的无线频谱资源。
上世纪,700M被广泛应用于广播电台的模拟信号传输,其后模拟电视逐渐数字化,700M被闲置。2007年开始,全球各国逐渐将700M重新利用,规划用于3G、4G等移动通信网络建设,以帮助运营商节省建设成本。以中国移动为例,在部分农村覆盖场景,采用700M建设4G网络,可以比当前方案节省60%-70%的建设成本。
但在国内,700M始终未能重新规划。2016年初,广电总局将700M划归国网公司,且广东、重庆、贵州、甘肃等四省广电网络公司已经启动4G建设招标,计划利用700M频段承载视频信号。当然,国网公司不可能涉足4G通信业务,2015年,三大运营商共支出4386亿元用于网络建设,庞大的资本支出远非国网公司所能负荷。
不过,由于国网公司对于700M的规划并未得到国家无线电管理局的许可,多位电信专家公开指责国网公司“违规”,并呼吁无线电管理局惩处国网公司。不过,隶属于工信部的无线电管理局始终未公开表态。